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标题: 《近代史研究》马敏 | 博览会与近代中国物质文化变迁——以南洋劝业会... [打印本页]

作者: fighter    时间: 2020-9-23 13:31
标题: 《近代史研究》马敏 | 博览会与近代中国物质文化变迁——以南洋劝业会...
作者马敏为华中师范大学中国近代史研究所教授
原文载《近代史研究》2020年第5期,注释从略



博览会与近代中国物质文化变迁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——以南洋劝业会、西湖博览会为中心

马敏


内容提要

本文从物质文化史视角出发,以1910年南洋劝业会和1929年西湖博览会为中心,探讨近代中国博览会所反映的物质文化变迁及其广泛社会影响。主要涉及三个方面:一是博览会会场、展馆与近代新型城市公共空间的兴起;二是博览会展品征集、分类与陈列所展示的近代中国物品概貌;三是通过博览会上的展品研究探讨近代中国物品的改良、进化情况。本文认为,形形色色的博览会与物质文化变迁之间有着极为密切的关联,博览会的诸要素:展馆、展品、分类、陈列、研究、评奖和推广,在物质世界的自然状态和有用状态之间架设了一座桥梁,促成了“物”之转化与“物”之升华,也促进了近代中国知识体系的整体转型。


      关键词
       南洋劝业会;西湖博览会;物质文化;展品分类;知识转型

近年来,西方新文化史研究出现了一个重要的转向,即从抽象的、文本化的文化史研究转向对物质载体及物质世界的研究,物质文化史作为一个新兴研究领域日渐受到学界的重视。其实,就物质文化史研究而言,近代中国博览会史是一个绝佳的切入点。物质文化史所涉及的诸多历史面相,如日常生活物品、工艺品与工业产品、自然景观与历史遗迹、城市建筑与城市环境史、物质发展的时空变化、物质文化与人的关系等,在博览会中都有呈现,都有可能结合博览会的特定时空对之进行深入的探讨。本文即是从“物”(things)或“物质文化”(material culture)视角出发,结合近代中国博览会会场、展馆与展品,对何以为物、物之分类、物之内涵、物之升华等问题,略作探讨。重点在近代中国自办的历次博览会,尤其是1910年在南京举办的南洋劝业会和1929年在杭州举办的西湖博览会,但也兼及某些出国参与的国际博览会。

一、聚物之所:会场、展馆与新型城市空间

博览会作为一种近代兴起的大型或超大型展览会,具有集中性、集聚性等特征,与近代新型城市公共空间的兴起密切关联。博览会将大量的观众、物品、知识在同一时间和空间进行聚集,形成源源不断的物流、人流、信息流的交汇和流通,势必需要有宽敞的空间来容纳和展示。“(博览)会者何?择一地以会众物之名也 。……物多人众,大有会归有极之象焉。”在物质文化意义上,会场、展馆及周边配套设施,其实是以各种大型建筑形式所体现的特殊的“物质”,是博览会的外在之“形”,聚物之“所”,及纳物之“器”,集建筑空间、展示空间和生活空间三位一体。因此,博览会会场与展馆等建筑物均可纳入物质文化史范畴来进行研究。
      如果稍加追溯,便可发现,博览会会场与展馆通常既为近代新生之物,属过去未曾有之新型城市空间,但同时往往又有历史踪迹可寻,与传统城市空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,常常是对旧有城市空间的利用或拓展。典型者如通常被视作近代博览会起源的法国工艺展览会,即于1797年首次在卢浮宫前院举办,为期四天的展览会取得很大成功,一大批滞销的挂毯、地毯和陶瓷产品被推销了出去。次年,法国又利用练兵广场搭建专门的建筑来举办第二届工艺展览会,并规定展品只展不卖,使之初步具备了近代博览会的雏形。
       近代中国举办的最初几次地方性博览会,因规模较小,大多系利用传统的庙会、花会等场所来举办,以符合民间日常生活中的祭祀、贸易和娱乐习惯。例如,中国最早的商品博览会之一,1906年在成都举办的“商业劝工会”,便是从一年一度的青羊宫“花会”(四川民间传统庙会之一种)演变而来。该年的花会,经四川商务劝工局总办沈秉堃提议,获四川总督锡良批准,拟“就地易作商业劝工场,略仿日本共进会之制”。于是,首次成都商业劝工会于1906年3月10日至4月3日在青羊宫、二仙庵举办,该会“农商并重”,融春游、花会、商贸于一体,“合全省之工商,谋最优之进步”。不经意间便创设了中国最早的商品博览会。这种新旧交融的“商业劝工会”、“劝业会”,从1906年至1911年,在成都先后共举办了6次,可谓开风气之先。1907年4月至5月在天津举办的“商业劝工会”,也是借用天后宫庙宇举办,“佥以天后宫地势宏敞,又为津市适中之地,应即筹款改修,以便联络工商,仿照博览会成章,举办天津商业劝工会,自系商市之一大观”。
       1909年武汉举办有“我华万国博览会之起点”之称的“武汉劝业奖进会”,在选址时考虑到办会成本,只好借用先前所修建的武昌平湖门乙、丙两栈(实为西式大型商铺建筑),稍加改造而成,占地约1000平方丈(约1.1万平方米)。两栈之间以廊桥相连,南北长160丈,南起皇化馆,北至菜场,南北两端各建有一个牌楼,作为会场大门,门外修建有马路,可直达黄鹄矶。如此利用旧有之地和旧有建筑来开博览会,不失为一个取巧的办法,但却难免空间狭隘、“贻讥简陋”,无法尽展新式博览会的风采。
       如果说早期规模不大的“劝工会”“劝业会”,尚可“借地办展”,借用庙会、花会、道观、商栈等旧有建筑物将就举办,那么,一旦举办全国性质的博览会,则因兹事体大,用地面积广,便不得不通过重新选址来整体规划、设计展会会场了。晚清和民国时期举办的两次全国性博览会——1910年“南洋劝业会”和1929年“西湖博览会”,均具有这一会场规划、建设的特点。
       有鉴于南洋劝业会实为首次全国性博览会,“体制宜崇”,作为劝业会主要发起人之一的陈琪等建议,该会应另辟开阔新地,完全重新规划设计,“就江南公园界内附近一带,购地六百亩,建筑会场……先开内国博览会,合农工商品蔚成巨观”。经端方上奏朝廷之后,最后确定会场规模为700余亩。根据设计方案,整个会场呈椭圆型,宽约二里,长约九里,“东抵易家巷,南抵丁家桥,西抵将军庙口,北抵公园”,周围建轻便铁路相连,所占面积实达千余亩,系“我中国五千年未有之盛举,亦为近世祺来东亚赛会之特色焉”。
      在会场规划和建筑物分布上,南洋劝业会明显参考了1903年日本大阪内国劝业博览会的布局,都是以中轴线为主线来安排建筑物,两边分布场馆。主会场设在位于玄武湖附近的紫竹林,以丁家桥到青石村的连线为主轴,入口处设松枝门、牌楼,其后是正门、喷水池、纪念塔、奏乐亭、公议厅、审查室、美术馆,沿中轴线左侧分列有工艺馆、通运馆、机械馆、参考馆、农业馆、植物园等;右侧分列有教育馆、卫生馆(又名医药馆)、武备馆、水族馆、暨南馆、劝工场等。
      南洋劝业会展馆建筑群,除由劝业会事务所建造的13个主馆而外,另有各省自行建造的14个地方馆(又称各省别馆),以及广东教育馆、醴陵磁业馆、金陵缎业馆、博山玻璃馆、兰锜馆、海军陈列亭等6个专门馆,分布于会场各处。
      从下表(表1)看,南洋劝业会有9个展馆与1903年大阪博览会相关展馆名称基本相同,另有10个展馆及各省别馆则不相同。在特色展馆中,南洋劝业会强调了能体现中国特色的缎业、磁(瓷)业、玻璃业馆,以及较为重视的卫生馆、武备馆、地方馆、暨南馆(南洋华侨馆)、兰锜馆(江南制造局馆);日本则较为强调体现其殖民色彩的台湾馆,以及能体现全球意识的商标馆、世界馆、学术人类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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