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蒙古国境内突厥遗迹的调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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蒙古国境内突厥遗迹的调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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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391797
发表于 2020-10-24 18:27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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蒙古国境内突厥遗迹的调查
刘文锁
(中山大学人类学系)
本文介绍
2006
年夏作者参加由北京大学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发起和组织的
“中蒙联合考古考察队”,与国立蒙古历史博物馆(
National Museum of Mongolian History
)和蒙古国立大学(
National University of Mongolia
)的学者
合作,在乌兰巴托以西蒙古中、西部地区考察的突厥汗国至东突厥第二汗国时期的遗址、遗迹、墓地(葬)。这些遗存分布在杭爱山的腹地,从突厥、回鹘和蒙古帝国心脏的
鄂尔浑河谷(
Orkhun
,
前杭爱省
Övörhangay
)
,到
塔米尔河流域(
Tamir
,
后杭爱省
Arhangay
)
、
伊德尔河上游(
Ider
,
扎布汗
省
Dzavhan
)
,直至西杭爱的
乌里雅苏台(
Uliastay
,
扎布汗
省
Dzavhan
)
一带。因为这些遗存涉及到了突厥考古及突厥史若干问题,所以在文中也稍作讨论。
1.
阙特勤碑
及遗址
碑址在鄂尔浑谷北部,河谷的东岸坡地,在额尔德尼召北
40.3
公里,西南距回鹘可汗城址
19.26
公里。
其
南偏东方向约
1.8
公里处为毗伽可汗陵址。二址之东北为和硕柴达木湖(
Khoshoo Tsaidam
)。湖为坡地上的一个洼地,面积不大,几干枯。此地已处在后杭爱省(
Arhangay Aimag
)哈沙特县(
Hashaat Sum
)境内。这里是一处独立的小环境,是鄂尔浑河谷东岸的一个小湾,西临低
凹又宽阔的鄂尔浑河谷地,南、北、东都是低矮舒展的山岗。
地面上遗存的遗迹、遗物,包括阙特勤碑及其附近的建筑遗迹、遗物、“杀人石”(
balbal
)
等。
(
1
)阙特勤碑
仍立于原址。碑为青灰色的大理石质
1
。它曾经倾倒过,宣统三年(
1909
)库伦使者三多观此碑,惜其破败,曾建碑亭护之
2
。原来的龟趺现移入附近的文物库房
,它下面的方形石基座是三多修缮时所加。但碑目前的位置可能是被再次移动后的结果,它的正面据说原朝向东方,后来因雷击倾倒后重竖时有移位,现在的朝向是北偏东约
25°
。
碑基本保存完整,通高
327
厘米。碑额半圆形,通高
103
厘米,底边宽
132
厘米,按唐碑形制雕刻成弯曲成弧形的动物图案,通常都解释作山羊
或母狼哺乳婴儿
3
。虽然因遭受到的侵蚀,上面的图案已经模糊,但仍可看出其构图与《哈喇巴勒哈逊碑》碑额的区别。
碑身部分呈长方体形,碑面宽
132
、厚
45
-
46
厘米。碑文皆阴刻,正面和两个侧面刻突厥如尼文
(
Turkic Runi
)
,背面刻汉文。
汉文面的碑额底边中部是雕成圭形的榜题,阴刻楷书“故阙特勤之碑”六字。碑文正文隶书,首题“故阙特勤碑”
。
14
行,满行约
35
字(下部残)。碑面左下部有一行正楷题记:
宣统三年库伦使者三多观并建亭护之
碑面上方(圭形碑题下)及左、右两侧边缘保存有缠枝花等装饰图案。在右侧“故阙特勤碑”下方,另刻有突厥文若干行,较为漫漶。(图1
·
1
)
(
2
)建筑遗迹
现碑址的西北侧约
50
米处,地面上遗有一座房屋建筑的基址,大致呈方形,边长约
5
米。在基址上有一些方形花岗岩的础石。遗址地面上遗存下大量灰色的砖瓦,其形制、规格与九姓回鹘牙帐城址南郊的摩尼教寺址所见相似。(图
1
·
2-4
)
(
3
)巨型础石
在此建筑之北侧,另遗存了两块巨大的花岗岩石构件,虽已残断,但可看出是一种等边长的四方体形的构件,中心部位有一个直径
30
厘米的圆孔,可能是用来插木杆之类
4
。(图1
·
5
)
(
4
)
“杀人石”
碑址之东方,有“杀人石”遗存。即立于地上的条石,与毗伽可汗陵址地上保存的立石情况相似,应属同类性质的遗存。(图1
·
6
)
关于阙特勤死后立碑和祠庙等的情况,据《旧唐书
·
突厥传》:
(开元)二十年,阙特勤死,诏金吾将军张去逸、都官郎中吕向赉玺书入蕃吊祭,并为立碑,上自为碑文,仍立祠庙,刻石为像,四壁画其战阵之状
5
。
这个记载与《阙特勤碑》突厥文记载相同
6
。其中,汉文的《阙特勤碑》为玄宗皇帝御书。在三多等的碑拓之后,历经百年,现在我们在原址所见的《阙特勤碑》,其汉文部分的字迹已受到一定的损害。当年沈曾植、岑仲勉先生等据是碑拓片,在“故阙特勤碑”下有“御制御书”四字
7
;现在碑面上已失。三多所建的护碑之亭也已荡然。
碑址各种遗迹、遗物之性质,据《旧唐书》及突厥文碑刻所记,可以大略复原
8
。史乘与遗迹可大致相印证。开元二十
年(
732
)所建祠庙,可能就是现碑址西北侧的建筑遗迹,据史乘可知,其四壁上曾绘画有表现阙特勤战功的壁画。其旁遗存的巨型础石,可能是突厥葬俗中的
“于墓所立石建标”之标础
9
。国立蒙古历史博物馆藏品中出自阙特勤碑址的石刻人头像,据认为是阙特勤及其妻石像的残存部分,或许就是这批唐廷工匠所雕刻的阙特勤像。(图1
·
8
)
漠北鄂尔浑河畔阙特勤碑,元代文人著作中已有记录,如陈宜甫诗《和林城北唐阙特勒坟》,已咏此碑
10
。较为详尽的记录,是耶律铸在若干关于漠北生活的诗篇里提供的
11
。清代关于漠北的金石书里多录此碑,如李仲约(文田)《和林金石录》等。叶昌炽在《语石》里,对此碑的发现和碑拓的来历,有过较为详细的介绍。另,清盛昱撰有《阙特勤碑跋》,引证两《唐书》等关于阙特勤的事迹,对此碑的汉文碑文所涉史实做了考证,并叙伯愚(志锐)访拓此名碑见赠之事
12
。据翁同龢《题志伯愚锐仲鲁钧兄弟同听秋声第二图》,翁氏当年亦曾获得阙碑的拓片
13
。可证此碑当时流传的情形。由于无突厥文的专家,清代以来我国学者都侧重于汉文部分的著录和考释,后来也开始注重突厥文的部分
14
。
2.
毗伽可汗碑及陵址
在阙特勤碑址东南
1.8
公里处,西南距回鹘牙帐城址
18.5
公里,额尔德尼召北
36.
8
公里。东北方向约
2
公里为和硕柴达木湖。
陵址分两个部分:(
1
)墓室和祠庙;(
2
)神道
“杀人石”阵。
(
1
)墓室和祠庙
现存的地面上部分,地势略高出周围地面,似乎是墓室和祠庙之类建筑的残余。自上世纪苏、蒙考古发掘后,今已面目全非。在地面上保存着一方方形的础石,保存完整,花岗岩质,形制与阙特勤碑址所存者相同而较大。边长
240
-
244
厘
米,露出地面
24
厘米,中心有一个孔,直径
86
厘米。此种础石可能是用来插置木杆之类的设施,与突厥的葬俗有关
15
。
(
2
)
“杀人石”阵
从陵址向东偏北
10°
方向,地面上还遗存着一列立石,一直延伸到和硕柴达木湖滨东南的山岗上。这个位置相当于唐墓(尤其帝陵)的神道,这些立石都是些条石,其中也有硅化木,间隔
1.9
米至数米不等。全部石阵长
3100
米
,共存
70
块。靠近终端的岗顶一带,立石还大多树立于地面,但残破较严重,其中一块较完整者,出露地面上的部分高
175
厘米。但大多数石块都倾倒了,有些并为砂土和荆棘所埋没。
(
3
)
“埋祭”坑
在此次调查之前的
2001
年,由蒙古与土耳其联合组成的考古队,在毗伽可汗陵区内发掘出一个称作
“毗伽可汗宝藏”(
Treasure of Bilge Kagan
)的坑,位置在础石的北侧,可能是所谓
“埋祭”的祭祀坑,出土
1800
多件金银器。遗物收藏在国立蒙古历史博物馆,其中有一批金器(如金冠、耳坠、手镯、带具、
“胡瓶”和杯,等)
16
。此祭祀坑
“埋祭”之珍宝,可能是毗伽可汗身后祭祀他时埋藏在了陵园中的某地。(图2)
毗伽可汗陵址北侧,由土耳其与蒙古国的合作项目
MOTAP
(
Project of Turkic Monuments in Mongolia
)所建的保护站仓库里,收藏了大量的出土遗物,出自毗、阙墓地等地。包括建筑材料的砖、瓦及石刻等几类。砖、瓦和石像、石椁板均为唐代形制,应系营建祠庙等时由唐廷工匠制造。现就调查所睹,对几种主要类型的遗物简介如下:
(
1
)
砖瓦
砖
灰色,分为大、小二型。长方形。素面。规格:
大型砖:
33×21
-
6.8
厘米;
小型砖:
33×14
-
8
厘米。
瓦
灰色。有些瓦表层有一层石灰。分为筒瓦、板瓦二型。筒瓦有大小两种规格。
板瓦:残宽
21
、厚
2
厘米;
筒瓦:
a.
宽
15
、厚
2.5
厘米;
b.
宽
10.3
、
厚
2
厘米,用于套合的榫部长
3
厘米,瓦身长
31
厘米。(图
2·8)
(
2
)石刻
包括石像和龟趺两种,均残破。除较完整可辨出形象者外,其余还有一些残块。
石像
用大理石雕刻而成。可分为人物和动物两种。人像有
8
尊,其中雕刻成立姿者
5
尊(
3
尊头部残;
1
尊存足部,
1
尊存上身),跪姿者
3
尊。立姿人像中,保存较完整的
1
尊(头部残)残高
165.5
厘米,是典型的唐石刻人像形制和风格。著紧身窄袖长袍,腰束带,双手举于胸前,左手执笏。其它立像中,有双手笼于腹前者。
跪姿人像损毁较严重。从残存部分看,人像双手也是笼在胸前。这种礼敬的姿势是唐神道石刻的模式化造型。
石刻动物像包括
5
尊绵羊及
1
尊狮子。羊呈跪姿,头部都受到了损坏。其中
1
尊石羊,通长
79
、残高
78
厘米,底座厚
18
厘米。石狮也是跪姿,通长
90
、
通高
58
厘米。(图
2·6~7)
龟趺
2
座,花岗岩质,残破。
1
座是阙特勤碑的,
1
座属毗伽可汗碑。
(
3
)石椁板
此保护站所藏的石椁板,据云出自毗伽可汗墓。均已残破,可以看出它们在历史时期受到过的损坏情形。这些石椁板都是花岗岩质,长方形,有
7
块。其一面用线刻方式雕刻出图案,这一面应即椁板的正面。厚度在
15
厘米左右。各板的尺寸(残长
×残宽):
椁板一:
224×143
厘米;
椁板二:
169×138
厘米;
椁板三:
218×134
厘米;
椁板四:
203×123
厘米;
椁板五:
149×56
厘米;
椁板六:
115×114
厘米;
椁板七:
176×117
厘米。
椁板上的图案,根据残迹看,是在长方形的石板上距板边留出十数厘米位置,刻出一个长方形的框,在框内雕刻团花和朱雀,在框边则刻装饰性的缠枝花。
团花:
椁板板面上的主要图案。在构图上,一个板面由几组团花组成,一幅团花以一朵四瓣花蕊为中心,周围配以两层八瓣花瓣,采取类似叠涩的形式构图。每一层都大致构成一个方形的花蕊图案。花的蓝本可能是菊花。
缠枝花:
雕刻于椁板的边缘部位,起装饰性的作用。是唐墓石椁和墓志等上最流行的装饰图案之一种。
朱雀:
在一块椁板上残存了一幅朱雀图案,占据了一块较完整的椁板的主要板面。是对面构图的形式。两只朱雀呈立姿,相向而立,左侧朱雀右足站立,左足跷起;右侧朱雀左足站立,右足跷起。在二雀的中间位置,上方雕刻一朵下垂的连茎花,中央刻一个桃形物,下方雕刻一朵上仰的连茎花。朱雀的身后是两幅装饰性的似花朵的图案,起填充空白的作用。(图3)
关于此石椁板上的对图案的问题,我们有理由推测这种大型鸟的形象就是朱雀:在北朝至唐代墓葬的墓门上额,常雕刻这种相同风格的图像,例如早年在陕西省长安县发掘的一座开元四年(
716
)墓葬,它的墓门门额就是这种对鸟图,而且与毗伽可汗陵所出者几如出自同一位工匠之手
17
。相同例子很多,尤其是唐墓。由于唐代墓葬的朝向都是南方,所以,雕刻在墓门上方的这种对鸟图,应该是对应于南方方位的朱雀。以此推论,在开元二十二年(
734
)去世的毗伽可汗,除了玄宗仍遣宗正卿李佺吊唁致祭、
“为立碑庙”外
18
,其陵墓之营建,也可能有唐廷之工匠参与,采用了唐的模式;而石椁板上的这种对鸟图,应该就是唐墓门额上传统的对朱雀图。
(
4
)毗伽可汗碑
大理石质,残损程度较阙特勤碑为甚。与阙碑一样,也是由碑额、碑身和碑座三部分组成。自碑额至碑身高
370
厘米,碑身厚
49.5
、宽
139
厘米。
碑额为典型唐碑形制的半圆形,与阙特勤碑的形制相似,也采用半圆雕的形式雕刻出图像,按通常的解释,就是母狼哺乳婴儿的题材。在其底边中部,雕出一个梯形的镌刻碑题的框,类似于阙特勤碑的形制,但没有刻字。这个情况显示出毗碑的制作不若阙碑郑重
19
。正面、背面及两个侧面都阴刻突厥文,背面另刻有汉文碑记。字迹损毁严重,大多漫漶不清。
关于毗伽可汗陵之形制,据《旧唐书
·突厥传》:
(毗伽可汗)既卒,国人立其子为伊然可汗。诏宗正卿李佺往申吊祭,并册立伊然,为立碑庙,仍令史官起居舍人李融为其碑文
20
。
在突厥文《毗伽可汗碑》文里,在镌刻的可能是其子登利可汗的话中,也记录了李佺来吊祭的事,并提及
“我父可汗(去世时),突厥官员和人民运来了重石和粗大木头”
21
,即应指营建祠庙(陵庙)和镌碑之事。此可汗昆仲前后去世,祠庙、碑及石像皆出自唐廷工匠,形制应无贰。
阙、毗二碑址存在的一个考古问题,是其遗址之性质,究为祠庙抑或墓葬?根据二址的选址和地面遗迹、遗物及出土遗物,并结合汉、突厥文文献等看,这处选择在和硕柴达木湖滨的遗址,应是其兄弟之墓地所在。据考古资料和突厥葬俗,突厥贵族的墓地形制,是包括茔院、祠庙、石像、祭祀后悬挂祭牲头颅的
“标”(插置在础石中的木杆),以及在神道上的立石(“杀人石”)等组成。如做复原,结合
杜特策乌赫(
Dood Tsetsüükh
)突厥墓等的情况(详后文),可能如下述情形:
(
1
)陵园
长方形,坐西朝东。陵园内的建制,包括一座封堆,封堆前方的祠庙及石碑,祠庙及碑的前方可能是仿唐陵的神道石刻(即库房中所藏的石像和石兽),可能是两两对面排列在神道两侧。祠庙的形制,从其出自唐廷工匠所营建可知,可能也是仿唐代祠庙的形制而简化之。
(
2
)
“杀人石”阵
树立于封堆前方,从遗存情况看,是从陵园的东垣之外侧开始的。这个从封堆前方向东方延伸的中轴线,相当于唐陵的神道;沿着这条神道中轴线,是大致等距离树立的所谓
“杀人石”(
balbal
),它们与唐陵上的神道石刻相似,当然也有青铜时代以来草原墓葬上立石的传统之影响。
毗陵的地下部分,可能是突厥传统墓葬的形制,即《周书
·突厥传》所谓“坎而瘗之”
22
,即是传统的竖穴土圹墓。如阙特勤、毗伽可汗之陵园,虽由唐廷工匠建设,但葬俗上仍可能遵循突厥的传统,即地下的墓室仍是竖穴土圹结构,其丧礼与葬礼也循突厥惯习。考虑到碛北草原的地质情况,土质多砂石,极不宜建筑唐陵那种
“山陵”,这也是我们推测突厥贵族墓葬地下结构为土圹竖穴的根据之一。
毗伽可汗陵出土的石椁板,较诸同时期唐代墓葬所出者而言,其形制显得简单,雕刻质量也逊色。从形状上看,也不是所谓
“屋形椁”的形制,而可能是长方体形的围屏式椁。
阙特勤和毗伽可汗的园寝里还有石刻,应立在祠庙前方的中轴线两侧,包括石俑和动物雕像两种。这也是由唐廷派来的工匠雕刻的,其形制、风格与唐墓神道石刻一样。另据从毗伽可汗陵址出土的石椁板来看,至少毗陵的墓室形制和葬具是沿用了唐制,这些石椁板也是盛唐的形制,应是出自那同一批唐廷工匠之手。
3
.
泰哈尔巨石
泰哈尔巨石(
Taihar Chuluu
)在大塔米尔(
Ih Tamir
)县城东北
4
公里,塔米尔河源一带谷地中,周围地势平坦而开阔。为一座天然巨型立石,花岗岩,高约
20
米,周长
57.5
米,顶上有一座小型敖包(
Oboo
)。巨石突起于平地之上,十分惹目。岩面上有历代题记。北塔米尔河自巨石西侧流过,向北流去
23
。
石壁周遭布满文字,最早者是突厥和回鹘时代的如尼文(
Runic
),共有十来条,很简短;最晚的则是最近刚写上的西里尔(
Cyrillic
)字母蒙古文。此外,还有汉文、满文、藏文、老蒙文、俄文等。
巨石之东北,草地上遗有
2
座墓葬。距巨石较近者为
1
座石堆墓,地面上存石块若干。较远者为
1
座带石垣的石堆墓,石垣长方形,边长
14.2×16.7
米,东垣残;中部的石堆呈圆锥形,直径
8.1
米。
石面上的历代题记说明这块巨石自古以来在本地被视为神圣之石。其上各种文字的题记颇具历史价值。元王恽《玉堂嘉话》卷八载引张德辉《边堠纪行》曾记录过这座巨石,称之为
“石堠”
24
。又,明代《秘阁元龟政要》卷十五亦摘引此遗迹
25
。对欧亚草原游牧民族来说,其根本信仰的历史萨满教,对于
“灵石”的崇拜源远流长。此石位于塔米尔河上游河源地,且从平地上突兀而起,历史中受到游牧民的崇祀是很自然的。
4
.布古特碑及遗址
突厥早期碑刻的布古特碑藏于扎亚班地达寺。该寺建于
1586
年(万历十四年),康熙十八年(
1679
)增葺,在后杭爱省省会车车尔勒格(
Tsetserleg
)郊区,现为后杭爱省博物馆。
布古特碑立于寺内庭院中。这是突厥早期的碑刻,以粟特文书写,在突厥学中是一件极重要的遗物。
1956
年蒙古学者策
·
道尔吉苏荣(
Ts. Dorjsuren
)在北塔米尔河的支流巴颜察干河(
Bain Tsagaan Gol
)河谷发现此碑,把它搬运到了省博物馆内保存。
碑系粗砂岩质,红色。除右上角残破外,其余部分完好。它由三部分组成:碑额、碑身和碑座,通高
239
厘米,碑额加碑身部分高
195
厘米。各部分形制、尺寸如下:
碑额
呈半圆形,残存部分是狼的前半身的雕刻,与阙、毗碑有差别
。
碑身
长方体形。宽
72
厘米,厚
19
-
19.8
厘米。正面和背面铭刻粟特文。正面
19
行,背面残甚,约
22
行,两个侧面各
5
行。字迹漫漶
26
。碑正面还有一小段婆罗米(
Brahmī
)字母梵文佛经。
碑座
龟趺形制。通高
44
、通长
123
厘米。龟的形制具有较早期特征,如龟背下方有一道凹槽,龟头较短缩,龟身较短。(图
4
·
1
)
出
土布古特碑的遗址,位于大塔米尔县城北
25.7
公里,巴颜察干河(
Bain Tsagaan Gol
)河谷,地势开阔。这一带临近塔米尔河河源。
地面上遗有封堆和
“
杀人石
”
阵。封堆及其前方数十米范围内都被发掘过,不曾回填。从残迹看,这座封堆由石块和泥土堆筑,但不高大。在封堆前方南偏东
62°
,是一列石阵,在平坦的草原上很壮观。石阵长
299.5
米,共立石
256
块。大多数立石还保持原状,树立于地面上。其中在大约中间位置,即从第
160
米处(第
101
条
“杀人石”)起,石阵向东方向转向,形成一个明显的转折,使之更接近东方。
布古特碑出土于封堆前方的位置。
1956
年策
·
道尔吉苏荣在巴颜察干河谷发现此碑时,以该遗址所面对的正东方向
10
公里以外布古特山(
Bugut Uul
)来命名此碑。碑移入车车尔勒格郊区扎亚班地达寺保存。在策
·
道尔吉苏荣之后,苏联学者克利雅什托尔内(
Kljaštornyj
)与里维施奇(
Livšic
)及莫斯科国家博物馆的
Voytov
(
В. Е. Войтов
)先后来此发掘。其中,
Voytov
的发掘规模最大,现在地表所见到的狼籍景象,就是他的发掘所遗留下来的。这个发掘相当草率,被移动的地表石块被随意堆放,墓穴或祭祀遗址也没有回填,原来地表的砖瓦碎片被移到东北角堆放。这些砖瓦表示当年在墓葬旁可能建有某种建筑。(图
4
·
2~3
)布古特碑址一带,分布着很密集的古代游牧民文化遗存,附近有很多鹿石及青铜时代石堆墓(
Kurgan
或
Khirigsuurs
)。
5
.塔里亚特碑址
在后杭爱省塔利亚特县(
Tariat
)县城西
,这一带仍处在北特欣河的北岸河谷平原上。地面保存有封堆及挖掘坑的痕迹。封堆及其周围曾被策
·
道尔吉苏荣(
1957
年)和克利雅什托尔内等人(
1969
年)发掘过,目的是专为获得其碑。现在地面上已见不到什么遗迹,只有一座微隆起似小丘的堆积,直径约
36
米。当年的发掘中,出土了特里亚特碑和龟趺。
此碑有人称为磨延啜第二碑
27
。
碑身早已断裂为
4
块,现存的
3
块和龟趺一起收藏在蒙古科学院历史研究所,最近正在国立蒙古历史博物馆陈列。值得注意的是,这座墓葬或祭祀遗迹呈南北向分布,封堆在北方,南为石碑,在地面上也看不出有土或石垣的遗迹
28
。
6
.策楚乌赫郭勒突厥墓
在陶松曾格勒县(
Toson Tsengel Sum
)县城东南
53.9
公里,地境属扎布汗省大乌拉县(
Ikh Uul Sum
)。墓葬在一条叫策楚乌赫郭勒(
Tsetsüükh Gol
)的河谷西岸台地上。此地已属于伊德尔河流域。
墓葬
1
座,为石堆墓,在地面上有石封堆和
“杀人石”
阵,石封堆呈方形,边长
8.2×8.4
米,用石块构筑,顶部高出地面约
0.5
米。
封堆朝向东偏北方向
10°
是
“杀人石”
阵。在封堆与石阵间(即墓葬前方位置),立有
1
方石块,花岗岩质,雕成四棱柱形,形制似鹿石而无刻划,边长
25×30
厘米,高出地面
85
厘米。石阵共长
255
米,凡
65
块。
另在石堆北侧距
2.2
米处有一座大致呈方形的石堆,边长
2.1×2.5
米。这座小石堆显与墓葬的祭祀有关,可能是一个祭祀坑,且与墓前的立石有关。(图
5)
7
.杜特策乌赫突厥墓
在策楚乌赫郭勒墓地东北
8.9
公里,处在一片较开阔的河谷平地上。
1976
年苏联考古学者巴耶特夫(
Boikov
)发掘过。是一座突厥墓地。
地面上的遗迹,包括封堆、壕沟、碑址、土垣、“杀人石”阵等。
封堆,圆丘形(覆钵形),由石块堆成,直径
16.1
米,残高约
0
-
1.2
米。
封堆朝向东偏北
7°
方向是封堆前方的设置及
“杀人石”阵。这些设置包括:
石碑:大致立于原址,尚存龟趺,遗留于距封堆
6.8
米处;
立石:在碑的前方(东方),
2
列,与
“杀人石”
阵平行,间距
5
米,至土垣处终止。有的石面上似有刻划。
土垣与壕沟:
呈长方形,围绕封堆、碑、两列平行立石,长
55.4
、宽
30
米。土垣宽约
0.5
米。其外侧是一条宽而浅的壕沟,最大深
0.8
、宽
7.8
米,可看出是当年营建时为堆土垣挖出的。
“杀人石”阵:
从土垣处起,在中轴线上排列,单列向东偏北
7°
方向延伸,共长
314
米,
205
块立石。
封堆前方的位置,即两列立石处,是当年
Boikov
发掘处。现在龟趺还遗留在那里。龟趺以花岗岩制作,龟头部分已残。残长
92
厘米。背部的长方形碑槽长
44
、宽
23
、深
30
厘米,自口部下
20
厘米处另凿出一个阶梯状的较小的槽。龟的形制与布古特碑具有相似的特征,即在龟背以下有一道宽的凹槽。
在封堆前方,地面遗存有灰色筒瓦和板瓦等建筑遗物,残破严重。(图6)
此突厥墓葬的地面遗迹保存较为完好。据此可对其墓葬形制的地面上部分做出复原,如下:
(
1
)封堆
在墓室上方位置用石块堆置一座圆丘形(覆钵形)封堆。这种形制显非定制(参照其附近的策楚乌赫郭勒突厥墓近方形的封堆)。
(
2
)碑
其原始位置,应是树立于封堆前方,即朝向“杀人石”
阵的方向,并介于封堆与石阵间,在封堆正中与石阵所处的墓葬中轴线上。这也是因为石阵朝向一般都是东方(据调查的几座突厥墓看,都有一个偏北
7°
-
10°
的夹角),这座石碑的朝向便也应该是东方,即日出方向。立碑的位置,至少与唐墓的情形相似,如乾陵述圣记碑和无字碑,即是在陵台前方的神道上,介于石像阵与陵园门之间;另如尉迟敬德墓,其神道碑也是安置于封堆南
49.5
米处
29
。
突厥碑的形制,据毗、阙、布看,都是采用了北朝及唐碑的传统形制,即由半圆形碑额(雕刻出母狼哺乳婴儿或双龙交体)、长方体形碑身、龟趺碑座三部分组成。从此墓遗存之龟趺形制看,显系仿中国碑式或由汉人工匠所镌造,年代上可能与布古特碑相接近,具有较早期的特征,即可能在东突厥第二汗国时期(
682
~
744
)之前。
(
3
)祠庙
封堆前方、石碑所处位置,因为在地面上保存下砖、瓦的建筑材料遗物,故可推测此处原先可能建有房屋之类的建筑。遗憾的是砖、瓦较为残破,尚难以与毗陵所出者比较。这座建筑规模可能不大,位置在两列立石与封堆之间,也许就是《隋书
·
突厥传》所说的
“表木为茔,立屋其中,图画死者形仪及其生时所经战阵之状”之屋(墓上祠堂)
30
。这是用来墓上祭祀和表彰死者战功的。案此所记,祠庙内四壁上尚绘画有壁画,题材为表彰墓主人之战功,
——
此点可与所立石碑上表彰战功的铭文内容相适配。
(
4
)茔院
围绕着封堆和碑及两列立石的长方形土垣,是当初在墓上营建的茔院的墙垣遗迹,是用外侧的土筑成的,同时在垣外形成了一道围绕的壕沟。这种墓上建制,既有中国陵园的特征,也有某种草原墓葬建筑的传统成分,即相当于青铜时代以来墓葬封堆外侧的石垣。像这种土垣茔院并带有石人、“杀人石”阵的形制,在塔里亚特南的达嘎呼硕特墓地也保存了下来
31
。
关于突厥墓葬形制的记录,《北史
·
突厥传》所说的
“表为茔,立屋”
32
,及《隋书
·
突厥传》所说
“表木为茔,立屋其中”
33
,此茔即应指由土垣构建的茔院,其垣中可能插置有树枝。垣外因掘壕形成的沟,同时也起到了护卫墓葬的作用。这种营建法式也与城垣相似。
(
5
)
“杀人石”阵
自石碑和祠庙前至茔院的东垣之间的两列立石,与东垣外向东方延伸的单列石阵,应该都算是“杀人石”。这种双列平行排列且在茔院内的石阵,还是此次调查见到的唯一一例。它的设计,仍然与墓上的建制有关。它们排列在封堆前方的中轴线两侧,似乎模仿北朝、唐代墓葬神道石刻的设置。这些立石上似也有雕刻。
自封堆前方向着东方延伸的中轴线,相当于神道上分布的这些立石,就是所谓的“杀人石”
(
balbal
)。这种建制的来源难以究明。一方面,它们与中国汉代以来的墓上神道石刻相似;另一方面,又与草原上传统的墓上立石相似。但是可以肯定的,是草原传统墓上立石并不曾成列的排列,数量也不够多。很可能,突厥的这种墓上建制,是结合了两种的传统
34
。
根据杜特策乌赫的这座突厥墓,可以与阙、毗二墓及其它突厥墓做一比较。因阙、毗二墓年代较晚且明确,可以看出,同是突厥贵族墓葬,其间也存在一定建制上的差别,其中有身份、时间差及所受文化影响等因素在内。
8
.于都斤山
(图
7
)
乌里雅苏台东
66
公里,今扎布汗省鄂特冈县城(
Otgon Sum
)北方。这座山峰处在杭爱山西部的山区,为蒙古最高峰(
4200
米
35
),终年积雪。山峰周围群山环侍,山峰的形状很奇特,呈圆形,为白雪覆盖,似穹庐又似华盖,视觉庄严又神秘。这是自古至今游牧民视之为草原圣山的原因。峰之南侧坡地上建有大日如来神像等祭祀建筑,为现代恢复祭祀后所建。
9
.于都斤山石堆墓群
于都斤山东及东南方向河谷里,有大型墓地分布,绵延数十公里。即经过乌里雅苏台城南偏东的查干海尔汗县城(
Tsagaanhayrhan Sum
)后,沿着扎布汗河上游的南部支流河谷(呈西南-东北走向,围绕着于都斤山),在河谷的西侧台地上,绵延分布着大片的墓地。
墓葬的规格大小不一,从地面上建筑形制看,至少可以分为两种以上的基本类型:
(
1
)
带石垣的石堆墓
中心部位的大石堆呈圆丘形,其中一座高达
3
-
4
米。石堆外围是用单列的石块建造的石垣,有圆形和方形两种,直径或边长有数十米。有些石堆墓的周围还分布有小型的石堆或石圈(或为殉马坑)等遗迹。可能是青铜时代的墓葬。
(
2
)
石圈墓
数量较少。其形制为四方形的单列立石,围成一个石圈。此种形制与阿尔泰山区和新疆博尔塔拉等地所见的石圈墓相似。可能是突厥墓葬的一种形制。
这处超大型的围绕于都斤山分布的墓地,可能延续了一个相当长的时间,而且明显地与此山的崇祀有关。
10
.蒙古图
·
齐沙突厥石刻
(图
8
)
蒙古图
·
奇沙(
Möngütü Khisaa
,意
“银峰”
)在乌里雅苏台城东南
24
公里,是一座灰褐色花岗岩山峦,高不足百米,壁立于博格达河(
Bogd Gol
)北岸。此河系扎布汗河(
Dzavhan Gol
)上游一条二级支流,发源于杭爱山西端的山地,在于都斤山(
Otgon Tenger Uul
)西方,自银峰至于都斤山下直线
45
公里。
银峰一带的河谷较为宽阔,呈现为一处小河湾。在峰下的河岸砾石滩涂上,矗立着一方石刻,花岗岩质,呈四棱截锥体形状,保存完整,系采自银峰的石材加工而成,正面很平整。据《银峰突厥石刻》一文的介绍,此石刻原先是倒伏在地上的,二十世纪六十年代
Б·
林钦先生路过此处时,和当地牧民一起将其
树立起来
36
。在我们前来调查时(
2006
年
7
月),看到它在重竖时被朝向了东方(日出方向),原来的朝向不得而知。
石刻的正面,即雕刻人像的石面,高
214
-
225
厘米,宽
60
(下)-
57
(上)厘米,厚
13
-
54
厘米。
画面上一共有四幅人物画像,线刻,集中在石面的上方,上、下共两排,各两幅,布局很讲究。画像的下方,接近石刻底部的位置,有一个刻写的汉字“都”,其下方是一个未完成的字,只有一道竖笔划“
I
”。其字迹浅,颜色泛白,显系晚期的镌刻(或系清代所刻)。
画面上的四幅人像,很明显是从左上角开始,按着由左向右、由上向下的顺序排列。为了描述的方便,我们按着这个顺序将画像依次编为一~四号。
(
1
)
一号画像
呈盘坐姿式的人物,男性,左侧四分之一像,保存基本完整。面部呈现蒙古人种特征,扁平,颧骨宽。上唇蓄“八”字须,披发,发端辫结(辫发式)。著“胡服”(翻领,紧身,窄袖,中开襟),束腰带。其袍长过膝,故于坐姿时遮住腿部,仅在袍下摆刻出双靴的形状。他应是取盘坐的姿式,坐在一张长方形的毯上。毯子带花边(在画像中用刻划线表示)。腰间左侧佩直刀。左手上举,由残存线条判断,可能是举一只杯;右手执一带短流、单柄的瓶,类似“胡瓶”形制。其形象大略如此。
尺寸:人物坐高
23.5
厘米(至足部),通高
28
厘米,辫发长
18
厘米,剑长
18
厘米。毯子长
19
、宽
8.5
厘米。
(
2
)
二号画像
呈跪姿的人物,男性,右侧四分之一像。残损,面部、右手和前膝三个部分残缺。由残存线条看,系一面朝一号人物侍奉的形象。披发,著“胡服”(紧身,窄袖,中开襟)。左侧佩直刀,跪于毯上。
尺寸:通高
22
厘米,辫长
16
厘米,剑残长
10
厘米。
(
3
)
三号画像
呈立姿的人物,男性,左侧四分之一像,保存完整。面部呈蒙古人种特征,宽而扁平,蓄“八”字须,披发辫结,在辫尾打结(辫发式)。著“胡服”(翻领,紧身,窄袖,中开襟),束腰带。其袍长过膝,下摆绣出花边。穿靴(可能是皮靴)。他的右手曲举于胸前,似攥一只小杯;左手背在身后。左侧腰间佩直刀。
尺寸:高
41
厘米,辫发长
27
厘米,佩剑长
18
厘米。
(
4
)
四号画像
呈立姿的人物,男性,右侧四分之一像,保存完整。面部呈蒙古人种特征,宽而扁平,畜“八”字须,披发(辫发式)。著“胡服”(翻领,紧身,窄袖,中开襟),束腰带,左侧腰带上挂有小刀。其袍长过膝,下摆绣出褶边。穿靴(可能是皮靴)。右手执手杖,左手曲抬于腰间,身材较矮小。从整个特征看,是一位老者的形象。
尺寸:高
29
厘米,辫发长
18
厘米,手杖长
12
厘米。
蒙古图
·奇沙石刻的人物形象特征以及所处的地理位置,是值得深思的。在《银峰突厥石刻》一文中,作者认为画面中人物属突厥人。过去,在内亚草原考古中所认识的突厥人形象,主要是根据史书所记的披发特征来辨识;但由于披发并非突厥人所仅有,所以在图像的释读上需要慎重。这方石刻除了记录了很多的形象信息外,又因为所处的位置(杭爱山西部于都斤山附近)等,对于研究突厥汗国等的历史来说,无疑也是一笔重要的资料。
补记:本文系作者等在蒙古国境内的考古调查资料。照相者除注明为尔冬强先生外,余者均为本文作者所摄。线图为本文作者所绘。有感于民国以来制约我国涉外学术发展的瓶颈,是获得第一手资料的问题。故本文虽为初级,但对于汉文考古资料的积累来说,也有少许的补益。故赘于此。
注释:
1
罗新先生承告:在塔米尔河汇入鄂尔浑河河口西北,即三连城所在的
Ulaan Tolgoy
以东
2
公里的塔米尔河北岸,曾发现过一个古代采石场,出产大理石。遗址还有一块重约
10
吨的、已经离开原岩的石块。阙、毗等碑及其它石刻的原料,可能都采自此石场。
2
三多:《阙特勤碑跋》(林幹编:《突厥与回纥历史论文选集》下册,北京:中华书局,
1987
年,
951
页):“是碑在土谢图汗、三音诺颜两盟交界处。庚戌驻节库伦,乘边之暇,搜获古金石数十种,此碑尤为瓌宝。可读者共四五百字。逾年重拓二百纸,又为风霜漫漶二字,于是建亭护之。
”庚戌年即宣统二年。三多建造的亭子早已不存,但目前地面上遗存的砖瓦里,也应该包含有其当年的亭子材料在内。
3
耿世民:《古代突厥文碑铭研究》,北京: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,
2005
年,
115
页。
4
参见刘文锁:《突厥的墓上祭祀》,上海社会科学院《传统中国研究集刊》编辑委员会编:《传统中国研究集刊》第四辑,上海人民出版社,
2008
年,
36
-
59
页。
5
《旧唐书》卷一百九十四上《突厥上》,
5177
页。阙特勤死于十九年,参见岑仲勉:《突厥集史》,中华书局,
1958
年,
432
、
830
页。
6
参见《古代突厥文碑铭研究》,
120
页。
7
《突厥集史》,
827
-
828
页。
8
参见《突厥的墓上祭祀》,《传统中国研究集刊》第四辑,
36
-
59
页。
9
《周书》卷五十《异域下
·突厥》,910
页:
“葬讫,于墓所立石建标。其石多少,依平生所杀人数。又以祭之羊马头,尽悬挂于标上。”《隋书》卷八十四《北狄传·突厥》:“有死者,停尸帐中,家人亲属多杀牛马而祭之,绕账号呼,以刀划面,血泪交下,七度而止。于是择日置尸马上而焚之,取灰而葬。表木为茔,立屋其中,图画死者形仪及其生时所经战阵之状。尝杀一人,则立一石,有至千百者。”(1864
页)
10
[
元
]陈宜甫:《秋岩诗集》卷下
《和林城北唐阙特勒坟》(文渊阁四库全书本)。
11
《取和林》等诗注(《双溪醉隐集》卷二)。
12
[清]盛昱:《意园文略
》卷一《阙特勤碑跋》(宣统二年杨钟羲金陵刻本)。另参
[
民国
]
赵尔巽:《清史稿》卷四百五十一《宗室盛昱传》:
“
宗室盛昱,字伯熙,隶满洲镶白旗,肃武亲王豪格七世孙。
……盛昱少慧,十岁时作诗用特勤字,据《唐阙特勤碑》证《新唐书》突厥纯特勒为特勤之误,繇是显名。”[
民国
]
杨锺羲:《雪桥诗话续集》卷七(民国求恕斋丛书本):
“
阙特勤碑,在三音诺颜之哲里梦。光绪丙申,他塔拉文贞公访拓寄伯熙,伯熙为之跋尾,自记其少时读《四库提要》即省识此碑,尝作诗送表兄鄂特萨尔巴咱尔郡王,用特勤字,周荟生见而诧之,余乃翻《提要》以示,云云。王文敏谓:仲约于《双溪醉隐集》笺引二句,误释两字,当为洋照本模胡所致。伯熙不复拈出,盖伤心仲约之亡也。黄仲弢前辈谓:《意园》跋尾精博,碑题云
‘故阙特勤’,犹他碑之称故某官也;文云‘君讳阙特勤’者,沿常语书之,避不成词耳。曰:照丁氏刻,是跋于栘林馆以印本见诒,今文敏、文贞先后成仁,仲弢楚泽行吟,亦幸不及见辛亥之乱。当时视伯熙起草者,今惟沈乙盦及余在矣。”
13
[
清
]
翁同龢:《瓶庐诗稿》卷六《题志伯愚锐仲鲁钧兄弟同听秋声第二图》(民国八年刻本)。
14
早年曾由韩儒林据丹麦突厥语学家汤姆森(
V.Thomsen
)的释译,翻译成中文供学者研究。
参见突厥
Yolīj
特勤撰、丹麦
V.Thomsen
译、德国
H.H.Schaeder
重译,韩儒林汉译并注:《突厥文阙特勤碑译注》,原载《禹贡》第
6
卷第
7
期(
1936
年
12
月)。
1982
年春经译者复校后收入林幹:《突厥与回纥史》下篇第十一章,
284
-
325
页。这个阶段之后,有了我国突厥语学家耿世民先生的释译
(参见耿世民著《古代突厥文碑铭研究》,
115-147
页)。
15
《突厥的墓上祭祀》。
16
参见王大方:《蒙古国突厥考古获重大新发现
——毗伽可汗墓地出土大批文物》,《内蒙古文物考古》
2005
年第
1
期。
17
参见王子云:《中国古代石刻画选集》,北京:中国古典艺术出版社,
1957
年,图二一。
18
《旧唐书》卷一百九十四上,
5177
页。另见
[
宋
]
司马光编著、
[
元
]
胡三省音注:《资治通鉴》卷二百一十四《唐纪三十》,中华书局,
1956
年,
6809
页。
19
按突厥文阙特勤碑碑文所述,它是由毗伽可汗督造的,碑文也是以毗伽可汗的口气来叙述。但到了毗伽可汗本人被大臣毒死后,对他的安葬可能就会草率了。这一点,从其碑刻的镌造上可以看得出来。
20
《旧唐书》卷一百九十四上《突厥上》,
5177
页。另见《新唐书》卷二百一十五下《突厥下》,
6054
页。
21
《古代突厥文碑铭研究》,
166-167
页。
22
《周书》卷五十《异域下
·突厥》,
910
页。
23
塔米尔河即《周书
·突厥传》所记之“他人水”。参见
《周书》卷五十《异域传下
·突厥
》:
“
可汗恒处于都斤山,牙帐东开,盖敬日之所出也。每岁率诸贵人,祭其先窟。又以五月中旬,集他人水,拜祭天神。
”(
910
页)
“他人水”,可能原即“他民水”,避“民”讳,即
Tamir
河。
[
清
]齐召南撰《水道提纲
》卷二十三《西北阿尔泰山以南诸水
·色楞格河·
鄂尔浑及土喇为喀尔喀部内巨川》(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)作
“塔密勒河”。又[
清
]何秋涛撰《朔方备乘
》卷二十五考十九《色楞格河源流考叙
·
鄂尔坤河》(清光绪刻本)作
“塔米尔河”。岑仲勉《跋突厥文阙特勤碑》以为突厥文《阙特勤碑》文所说的“圣泉
Tamayi
”即“他人水”即塔米尔河(岑仲勉《跋突厥文阙特勤碑》,《辅仁学志》第
6
卷第
1
、
2
期,
1937
年
6
月)。吉罗《东突厥汗国碑铭考释》认为
“
Taihar
”或“
Tahar
”
是
Tamir
之音转
(
[
法
]
勒内·吉罗著、耿昇译《东突厥汗国碑铭考释
——骨咄禄、默啜和毗伽可汗执政年间(
680
~
734
年》,乌鲁木齐,新疆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,
1984
年,
144-145
页
)。突厥祭天神所之他人水,如系碑铭所说的“塔米格圣泉”
(
Tami
r
ïduq bag
),
则可能是在塔米尔河上游河源一带的某处圣地,有泉水,或者可能就是这座巨石(岩面上残存有突厥文题记)。
24
[
元
]王
恽:《玉堂嘉话》卷八(《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》子部杂家类杂记之属,第八六六册,台北
:
台湾
商务印书馆
,
1986
,
507
页):
“
自马头山之阴转而复西南行,过呼兰齐勤,乃奉部曲民匠种艺之所,有水曰
‘塔宻尔’,河注之东北。又经一驿,过石堠。石堠在驿道旁,髙五(十)尺许,下周四十余步,正方而隅,巍然特立于平地,形甚奇峻,遥望之若大堠然,由是名焉。”
25
[明]佚名:《秘阁元龟政要
》卷十五(明钞本)。
26
碑文的粟特文在克利雅什托尔内(
Klja
š
tornyj
)与里维施奇(
Liv
š
ic
)于
1971
年首次解读以后(有俄文、英文和土耳其文等多个译本),到现在已有很多学者做过研究,其中最新的是吉田丰的转写和翻译,其释本利用了长久以来逐渐从原碑址找到的多个残片,对于复原全碑具有重要意义。关于碑文考释,另见林梅村:《布古特出土粟特文突厥可汗纪功碑考》,《民族研究》
1992
年第
2
期。
27
磨延啜第一碑即
Šine-Usu
碑
。磨延啜(
Moyan Chor
)为回鹘第二代可汗,即葛勒可汗。磨延啜第一碑即
Š
ine-Usu
碑的释文,参见耿世民:《古代突厥文碑铭研究》,
193
-
205
页。
28
罗新先生承告:
与此不同的是,
Šine-Usu
碑遗址表现出向东的方向系统,并且有石垣环绕。
29
昭陵文物管理所:《唐尉迟敬德墓发掘简报》,《文物》
1978
年第
5
期。
30
《隋书》卷八十四《北狄传
·突厥》,
1864
页。
31
位于后杭爱省(
Arhangay
)塔里亚特(
Tariat
)至巴彦洪戈尔省(
Bayan Hongor
)扎尔嘎朗特(
Zarg
alant
)公路南、距塔里亚特
29
公里处的达嘎呼硕特墓地,是一处较特殊的突厥墓地,它由一道
12×12
米的平地及其外围的泥土围墙和壕沟构成,在墙垣内东南方的中部,有两座用大块石板建造的墓葬,
2.4×2.4
米,高出地面
0.1
米(实际是后来堆积的结果)。这两座墓分别被发掘过。石板墓室的东南侧都立有一尊石像,是常见的样式,右手握一种高足杯举在胸前的位置,左手按于左胯侧的佩刀上。这种著名的姿势实际是男性武士造像的标准。
参见
Ю.С.
胡佳科夫
:
《蒙古地区的古突厥葬后遗存》,《蒙古学信息》
1993
年第
1
期。
32
《北史
·
突厥列传》,
3288
页。
33
《隋书》卷八十四《北狄传
·突厥》,
1864
页。
34
关于
“杀人石”的讨论,参见《突厥的墓上祭祀》。
35
一说海拔
3902
米。
36
据
“
МӨНГӨТ ХЯСААНЫ ХӨШӨӨ
”。这篇简要的报导是北大中古史中心罗新教授找到后请人翻译了出来,并惠赐于我作为本文的参考。特此致谢。
编者案:本文原载《丝绸之路上的考古、宗教与历史》
,文物出版社,2011年
,第
158
—
174
页。编辑有所改动,
引用请据原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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