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标题: 曹循:明代锦衣卫官制与职权新探 [打印本页]

作者: fighter    时间: 2021-6-4 21:01
标题: 曹循:明代锦衣卫官制与职权新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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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曹循

来源:《历史研究》2021年第1期


摘 要:以官制完备为标志,锦衣卫的职权在成化年间基本发展成熟。缉捕谳狱及城市管理是锦衣卫堂官的首要职掌,侍卫皇帝则居次要地位。北镇抚司官专理诏狱,北镇抚司狱与锦衣卫狱是两所不同的监狱。锦衣卫处理的案件以京师地区一般犯罪居多。堂官、镇抚司官主要由兵部推选,嘉靖中叶以后,文化与司法考试是选官必经之途,从而使文臣子孙掌握卫务,锦衣卫趋于文职化。堂官、镇抚司官职掌、排序及其人选要求显示,明中后期锦衣卫的性质更接近于治安司法机构。锦衣卫官制与职权演化的过程,是明中后期文治道路的典型个案。
关键词:明代 锦衣卫 堂官 镇抚司官 文职化


自清朝纂修《明史》将锦衣卫定性为明代主要弊政以来,相关研究长期围绕其负面作用展开,锦衣卫成为明代“黑暗”和“专制”的代名词。近年来,锦衣卫各项职能的研究在张金奎等学者推动下取得了重要进展,但利用原始文献对其内部机构与人员的研究还非常有限,以至于人们的相关认识大多还来自《明史》,若干重要问题尚未解决。一是有关锦衣卫的主要职权和性质,人们多认为是特务机构,也有学者指出其是以侍卫皇帝为本职、兼具镇压功能的军事机构,或有学者将其视作监察机构;张金奎则认为锦衣卫职能广泛,在许多领域都发挥重要影响。二是诸如锦衣卫长官为指挥使,锦衣卫狱即北镇抚司狱,其侦缉人员数以万计,不受文官管理等似是而非的成说在学界内外仍十分流行。这不仅制约锦衣卫研究的继续深入,也不利于人们正确认识和理解明朝长期的稳固统治,特别是明中后期的制度变革、经济及社会发展。本文以档案资料为主要线索,侧重考述锦衣卫主要管事武官即堂官、镇抚司官的设置、职掌、选任及其属员,希冀借助职官制度这把“钥匙”,揭示锦衣卫的主要职权、机构性质及作用,从而推进相关研究。


一、因事设官:堂官、镇抚司官的设置


锦衣卫设立于洪武十五年(1382)。按洪武官制,锦衣卫与其他卫所并无二致:堂上官设指挥使1员,正三品,指挥同知2员,从三品,指挥佥事4员,正四品;卫设镇抚司,卫镇抚2员,从五品,均为世袭武职。原则上,指挥使是长官,同知、佥事是佐贰官,但实际情况并非皆如此。《逆臣录》载,“先前钦依着(锦衣卫指挥佥事陶——引者注)幹掌印之时……请本卫指挥王文邦、邵通、杨松、赵辂、何清、贾彦、彭安、彭焕在家饮吃”。这里提到包括陶幹在内共9位指挥,已超过官缺员额。这9人中理应有指挥使、同知,但实际掌印的陶幹只是佥事。可见从洪武时起,锦衣卫官的员额、职权就取决于皇帝意愿或实际需要,未必严格执行官制规定。


卫所武官以功劳升迁,又可世袭,就难免出现官员人数与官缺定额不符、官员权责与所任官职不符的情况。永乐以后,武官冗员现象非常严重,锦衣卫尤其突出。嘉靖时霍韬说:“锦衣卫官,洪武初年,旧官二百一十一员,永乐初年,新官二百五十四员,自永乐以后迄嘉靖六年,新增一千二百六十三员。”锦衣卫中官职与权责不符渐成普遍现象,指挥使与同知、佥事等官可能不仅不是该卫长贰,甚至根本就没有职务。于是,明廷任用锦衣卫官员也就不再拘泥于官职。如永乐八年,指挥使纪纲因功升为都指挥佥事,本应调都司任职,然而明成祖还离不开这个“爪牙”,遂命纪纲“仍掌锦衣卫事”。之后,又有都指挥佥事刘忠“掌锦衣卫事”。这意味着洪武官制表明武官职权、上下级关系等的作用开始丧失,更多用于代表官员的待遇级别而已。


宣德八年(1433),明廷为解决卫所冗员众多、管理混乱等问题,开始实行军政考选制度,考选武官担任掌印、佥书,分理卫所军政。此后,掌印、佥书才是卫所实际上的堂官;其他“带俸差操”的指挥使、同知、佥事并不在衙门升堂办公,被排除出堂官之列。成化十四年(1478),明廷令两京卫所一体考选。成化以后,普通卫所堂官例设掌印1员、佥书2员,镇抚司设卫镇抚1员。锦衣卫是何情况,史志缺乏明确记载,而一件崇祯九年(1636)的兵部题行稿披露了明中后期锦衣卫官制沿革:


锦衣卫堂上旧设掌印提督东司房一员,提督西司房一员,提督街道房一员,佥书四员。世庙南幸承天,额设佥书十员扈从,嗣后或五六员,或七八员……(天启)元年,无官直宿,本卫具题,覆添一员……查见在锦衣卫堂上掌印提督东司房一员,(提督西司)房一员,提督街道房一员,堂上佥书八员,南镇抚司见在掌印一员,佥书十(后缺)。



可见,锦衣卫堂官为掌印提督东司房、提督西司房、提督街道房各1员,佥书若干员。那么,这些官职“旧设”于何时呢?
锦衣卫长官“进公署,则曰下司房”。东西司房应是办公场所,后演化为官职机构名。作为古代衙署中常见的建筑,东西司房可能在锦衣卫衙门建成时即已存在,但两个官职设于何时,尚未发现明确记载。成书于弘治十五年(1502)的正德《大明会典》载:“凡缉访京城内外奸宄,本卫掌印官奉敕专管,领属官二员、旗校八十名。”可见弘治以前已存在掌印提督东司房一官。衙门开设伊始即有掌印官,缉访“奸宄”也是锦衣卫成立之初即被赋予的使命,但掌印官“专管”此事应始于宣德、正统之际。英宗甫即位便允准大学士杨士奇所奏,“今锦衣卫提督行事者非一员,行事校尉亦数百人,合无止令一员公正指挥提督行事”。明人将锦衣卫缉访谓之“行事”,当时有多名官员提督行事,此后由一人专管。这“一员公正指挥”,自然非掌印官莫属。据目前所见史料,“东司房”作为一个机构名最早出现在弘治时,因此,不排除掌印官加“提督东司房”职衔是在成化朝相继设提督西司房、街道房官,锦衣卫堂官职权分工明确之后,其全称为“钦差提督东司房官旗办事锦衣卫掌卫事”。


提督西司房全称为“钦差提督西司房官旗巡捕管事锦衣卫管卫事”,即正德《大明会典》所载:“凡缉捕京城内外盗贼,本卫指挥一员,奉敕专管,领属官五员、旗校一百名。”锦衣卫设立之初,其堂官会被临时委派捕盗。宣德以后,锦衣卫官校开始常态化参与京城治安事务。进入明中叶,京师治安逐渐恶化,为加强锦衣卫的捕盗职能,朝廷始命堂官专管。万历《大明会典》载成化四年,“以京城内外多盗,令锦衣卫指挥一员,同巡城御史专一提督五城兵马并巡捕官校挨拏”;《实录》载同年四月,明廷“命锦衣卫指挥佥事朱骥提督五城兵马缉捕盗贼”,而此前朱骥已受命“协理卫事”,是堂官之一,两书所载为同一事。朱骥墓志铭载成化“戊子,畿内盗不时发,敕公提督官校捕缉”,正是“奉敕专管”。此次任命被载入国家行政法典,足见其绝非一般性质的委派,而是具有典制意义,说明提督西司房一官即设立于成化四年,朱骥是首任提督。


正德《大明会典》载:“凡京城内外修理街道、疏通沟渠,本卫指挥一员,奉旨专管,领属官三员、旗校五十名。”此即提督街道房。该官始设于成化二年,“令京城街道沟渠,锦衣卫官校并五城兵马时常巡视”。成化二十一年,明廷“命锦衣卫指挥同知刘纲提督疏浚京师沟渠”,而刘纲在成化十六年受命与朱骥“同理卫事”,也是堂官。该官全称“提督街道房官旗办事锦衣卫管卫事”,与提督西司房一样,职衔中的“管”字表明了堂官的显赫身份,又与掌印官略有差别。此外,东西司房两提督有皇帝专门颁给的敕书、关防,故号“钦差”;提督街道房无之,规格稍低。


三位提督以外的佐贰官因在公文上连署签名,故称佥书。或是为了与南北镇抚司佥书有所区别,锦衣卫佐贰官称“堂上佥书”,异于其他卫所。


镇抚司作为锦衣卫的下属机构,与该卫同设于洪武十五年,然其分置南北两司的时间,《明史·刑法志》竟记作“洪武十五年添设北司”,《职官志》则记作“成祖时复置。寻增北镇抚司”,自相矛盾。事实上,正德《大明会典》记载非常清楚,“镇抚司:掌问理本卫刑名,与诸卫同,而兼管军匠。后添设镇抚二员,专理刑名。成化十四年,始增铸印信,各为一司”。成化以前只添设了2名卫镇抚,成化十四年始分置二司。弘治以后,“南镇抚司”、“北镇抚司”在史料中逐渐常见。


南北镇抚司官的设置也不同于洪武官制。南司掌印按例由堂上佥书兼任,故其亦是堂官。官阶方面,南司掌印、佥书常是都指挥、指挥,且佥书的员额较多。北司“掌刑例推千户”,由千户、卫镇抚一级的武官除授,级别较低。如万历十三年(1585),明廷“以锦衣卫署都指挥同知张书绅掌本卫南镇抚司印,指挥佥事余茂发佥书南镇抚司管事,署正千户郭宝、东厂李登云北镇抚司各理刑”,官阶高低有别。崇祯三年北镇抚司题本中,为首的是“掌刑管事正千户王崇德、理刑管事副千户张如椿”,前者亦称掌印,后者谓之佥书且通常只设1员。只不过北镇抚司使命特殊,他人不敢轻视,其官“见掌卫,行半属礼”,自称“锦衣北堂”,威仪“与堂上官等”。


掌印、提督、佥书等都是因事而设的差遣性官职,本身没有品级;官员的官阶及相关待遇的高低由指挥使等有品级的职衔体现,以功劳叙迁。他们的官阶往往升转极快,升至都督以后,要改注“于五府带俸”。如崇祯时的掌卫官刘侨列衔为“锦衣卫掌卫事左军都督府右都督”。刘侨铨注于左军都督府,却在锦衣卫掌事,职务与官阶的分离一目了然。同时,普遍存在铨注于锦衣卫,却在其他衙门任职或无职的情况。认识这一问题,对厘清锦衣卫的职权有重要意义。


二、分管要事:堂官、镇抚司官的职掌


已有研究显示,锦衣卫除缉访、捕盗、管理城市、审理刑狱外,还有侍卫、外事、管理工匠等职能。下文侧重厘清这些职能具体由哪些官员负责,及其主次轻重和发展变化。


(一)提督东司房、西司房、街道房缉捕管城


锦衣卫缉访的“奸宄”,在不同时期不尽一致。洪武、永乐年间及英宗复辟前后,以监视臣民“谋反”和官吏不法行为较为突出,活动范围也不限于京师。这应与当时的政治环境和一系列重大事变有关。景泰三年(1452),明廷命掌卫事毕旺缉访“谋逆反叛,妖言惑众,窥伺朝廷事情,交通王府、外夷,窝藏奸盗,及各仓场库务虚买实收,关单官吏受财卖法”等事,都是危害皇权、官府以及官吏不法的行为。后来,缉访对象和地域范围发生明显变化。成化十三年,大学士商辂等奏言:“旧设行事人员,专一缉访谋反、妖言、强盗、人命及盗仓库钱粮等大事。”强盗、杀人等一般犯罪已是缉访对象。据前揭正德《大明会典》,东司房活动的范围至迟在弘治时已被限定在“京城内外”。正德十六年(1521),世宗即位后下旨重申:“今后缉事官校只著遵照原来敕书,于京城内外查访不轨、妖言、人命、强盗重事,其余军民词讼及在外事情,俱不干预。”成化以后,缉访“谋反”、“不轨”依然是东司房的重要任务,但总体而言,这类案件少于强盗、人命等案。只不过谋逆大案及官员的逮捕处置往往被载入史册,显得比较突出。而且在日常运作中,因缉访官吏不法行为的难度大、风险高,官校往往“舍难从易”,“止以捕盗贼、诘奸细为急,而不以察冤滥、去贪暴为心”。崇祯三年一件题本中,掌卫官刘侨类奏崇祯元年、二年间东司房缉获“京城内外”案件29起,逮捕131人,其中强盗10起(内有大伙强盗2起)、人命5起、伪造印信5起、侵没官银3起、越狱3起、奸细2起、其他违法1起。明廷规定锦衣卫每3年类奏功绩,关系到大小官校升迁,一般不会有遗漏。这反映了东司房日常缉访的主要是京师地区各类危害皇权、国家和社会秩序的犯罪案件,而不只是监察臣民“谋逆”及官吏不法行为。现存崇祯五年正月至三月和十三年十一月的锦衣卫题本档37件,有19件是掌卫官向皇帝汇报案情,包括强盗、杀人和官吏贪赃、钻营、渎职等。此外,掌卫官常与三法司会鞫罪囚。要言之,锦衣卫最高首脑的主要职责就是缉捕谳狱。


西司房所办案件既有偷盗抢劫,也包括欺诈勒索、侵没官银、伪造印信及“妖书妖言”等。嘉靖时,有官员反映漕运人夫运粮入仓,“多被门官、歇家、伴当、光棍人等掯留粮袋,索要钱银”,请求“厂卫并西司房缉事衙门”抓捕。万历三十一年“妖书案”中,达观和尚即为西司房所捕。崇祯三年,提督西司房史世载向皇帝汇报一宗大规模伪造官印文书的案件。可见,西司房与东司房的职权有较大重叠。崇祯时兵部奏疏就将两者相提并论说“东西两房专司缉捕”。此外,西司房还“兼法场监斩”。


东西司房抓捕犯人后要审理案情。前揭崇祯三年刘侨类奏的29起案件中,除3起奉旨送北镇抚司审讯外,其他由东司房自行审讯。一般犯人由东西司房的理刑官审理。如嘉靖时,千户奚耘先后在东西司房理刑,“谳狱明允,弗纵弗枉”。重要犯人,提督要亲自审问。如西司房捕获达观和尚,提督王之祯两次提审。不过,锦衣卫不能给犯人定罪,审毕案件皆“送刑部拟罪”。而某些相对复杂、严重的案件,东西司房会移交给北镇抚司审讯。如前揭东司房移送的3起案件,1起为强盗持弓骑马抢劫绑架案,2起为大规模伪造官印案,西司房破获大规模伪造官印文书案,请旨送“镇抚司究问”。崇祯十三年,东司房破获一起“逆女因奸殴死父命”案,“系灭伦大变,事干人命重情”,掌卫官郭承昊请“敕下北镇抚司究问”。


东西司房“各有印信关防”,可独立运作,各自向皇帝奏事。西司房缉获案件、类奏功绩、缺官选补,都是提督独自题奏皇帝,不必通过掌卫官或与之会稿。这应是明廷为确保两司房办案的独立性和保密性,以及相互牵制而有意为之。


街道房的主要职掌是修理街道和疏通沟渠。原本五城兵马司就有管理城市的职能,但明中叶以后奢靡之风日盛,官僚权贵营建宅院对北京城市设施多有破坏。如弘治时,有“勋戚之家大兴土木,多市民居,或隙地取土,长或二三十丈,深或及泉,已而复据附近街巷,起土塞坑,致地见形高下,沟渠壅塞”。兵马司职卑官小,只有锦衣卫堂官稍能弹压这些官贵之家。同时,京城居民污秽的处理关系重大,也有必要委派执行力较强的机构专门负责。提督街道房在锦衣卫堂官中位居第三,可见明廷对北京城市管理的重视。崇祯时一件兵部题本反映,街道房还“行查失火、人命、聚赌、间架等项”,“不无侵越行事”。明末小说《梼杌闲评》中描写了街道房救火的场景,可资佐证。


(二)堂上佥书侍卫纠仪


前揭崇祯九年档案显示,堂上佥书的添设都与扈从、侍卫有关,可见,他们的职责是侍卫皇帝。如天启时张道濬言:“旗尉共五百名,直宿禁中……每三日一更,以臣堂上佥书官统之。”


《明史》云“锦衣卫,掌侍卫、缉捕、刑狱之事”,侍卫似乎是锦衣卫的首要任务。卫中有一支名为“大汉将军”的官兵,专门负责侍卫皇帝。宣宗即位,锦衣卫指挥佥事毕盛“管将军带刀上直”,当时大汉将军归本卫官统领。到天顺时,始由勋戚与锦衣卫官共同掌管,大抵在成化时归勋戚独掌。此后,皇帝侍卫主要由勋臣、驸马等与皇室休戚与共的异姓贵族掌管,“凡掌领侍卫,侯、伯、驸马等官六员。一员管锦衣卫大汉将军及勋卫、散骑舍人、府军前卫带刀官;四员管神枢营红盔将军,每日一员轮直;一员管五军营叉刀官军”。大汉将军“遇下班之日,照例操练,从管领侍卫官提督”。可见,尽管大汉将军等在人事关系上隶属锦衣卫,但其不论执行侍卫任务还是日常操练均由勋戚负责。此外,大汉将军及分领其侍卫的千百户有缺,由勋戚和锦衣卫、兵部等会同选补。明末,锦衣卫堂官连选补都不再列名参与了。


明初,锦衣卫堂官在皇帝侍卫中发挥主要作用,“得刃介侍左右”,后渐居勋戚之下。如大朝时,掌领侍卫勋戚“俱凤翅盔、锁子甲,悬金牌,佩绣春刀,一员侍殿内东,一员侍殿内西”,统领大殿内外全副武装的大汉将军等官兵;锦衣卫当值“指挥一员,悬金牌,侍于殿内帘右”,并不披甲执刃。常朝时,掌领侍卫勋戚“俱凤翅盔、锁子甲,悬金牌,佩绣春刀,直左右阑干首”,统领御座周围的大汉将军等官兵;“锦衣卫指挥一员,常服,悬金牌,列御道西”,率千户2人、百户10人、校尉500人擎执卤簿仪仗,“列午门内外”及“御道西”,“听候纠仪、拏人”,离皇帝较远。大汉将军是距皇帝最近的侍卫官兵,听命于勋戚而非锦衣卫堂官,而御前俱甲佩刀与否,也足见两者作用、地位之别。锦衣卫负责扈从、侍卫皇帝的主要是堂上佥书,而掌印官职掌以缉捕为重,这一分工也显示对明中后期锦衣卫而言,缉捕是比侍卫更加重要的职权。同时,堂上佥书侍卫时担负的“纠仪、拏人”任务,也与法纪相关。


(三)南镇抚司带管寄禄人员


以往学者据《明史·职官志》认为南镇抚司“专理军匠”而已,然史料显示,南镇抚司掌印官地位颇重,“称南堂,与掌卫官平处”。这首先是因为南镇抚司只是负责军匠的日常管理,掌印、佥书并不直接参与匠作营造,军匠“在各监局上工”,由宦官督率。南镇抚司官会负责巡视督察重大营造,如嘉靖时重修三大殿,南镇抚司佥书孙钰受“巡督之敕”。


其次,明朝授予许多归附“夷人”头目锦衣卫世职,称为达官,由镇抚司带管,成化十四年后归南司。现存南镇抚司武职选簿档案中,多数都是达官。这些达官不能参与本卫军政事务,故其职衔皆有“带俸”2字。一些达官被选为使臣或翻译人员,从事出使外“夷”、接待“夷”使等活动,不少论著因此认为锦衣卫也承担外事职能。事实上,明廷所设外事人员——大通事、小通事,皆隶属鸿胪寺司宾署,由礼部主事一员提调。大小通事本身都是无品级的职役,大通事常从锦衣卫达官中挑选,故有锦衣卫官衔。如正统至成化年间的大通事詹昇,官至锦衣卫带俸都指挥佥事。同时,也有通过其他渠道选拔、带其他衙门官衔的通事,如正德时有“鸿胪寺带俸大通事光禄寺署正舍诚……诏升诚鸿胪寺少卿,仍旧带俸办事”。大小通事所带的都指挥、指挥、少卿、署正等官衔,都是寄禄之官。南镇抚司只是这些达官通事寄禄支俸之所,他们履行涉外使命时隶属礼部“并兵部”。总之,锦衣卫除偶有官员受命担任使节或护送使臣外,通常不直接参与外事活动,或者说外事并非锦衣卫的主要职能。至于史料偶见的锦衣卫缉获“夷人”奸细,应属东西司房缉捕“奸宄”、“盗贼”的职权范围。


最后,勋卫也隶属南镇抚司,由勋臣子弟担任,“侍卫直宿外,或令署各卫所事及听差遣”。天顺二年(1458),定襄伯郭登坐罪削爵,其弟勋卫郭璟“不宜带刀侍卫,合令锦衣卫镇抚司带俸”。可知当时勋卫已经在镇抚司带俸,成化十四年后属南司。如万历中,明廷授李成梁嫡长孙李世忠“锦衣卫勋卫,加指挥使职俸,驻南镇抚司”。勋卫侍卫时归勋戚统管。


军匠供役内廷,勋卫侍卫皇帝,达官常充皇帝亲军马队,明廷将他们编入锦衣卫,符合其“近侍衙门”的性质,也便于与内廷监局等机构交接。而要安置在镇抚司,则因军匠易于逃亡,达官本塞外降人,勋卫多纨绔之徒,镇抚司职掌刑名便于约束弹压。但这种做法也导致该司人员庞杂,不利其履行谳狱本职。因此,成化十四年分置南北二司具有合理性。军匠、达官数量庞大,勋卫皆贵胄子弟,故南镇抚司掌印要位列锦衣卫堂官,设佥书多员以分管这些人员,此外还要兼管“本卫官役俸粮”,有时要代替堂上佥书参与侍卫,因而地位颇重。


(四)北镇抚司专理诏狱

北镇抚司官兵不事缉捕,专司审讯。明廷为保证其审狱的独立性和保密性,规定“凡问刑,悉照洪武旧例,径自奏请,不经本卫,或本卫有事送问,问毕,仍自具奏,俱不呈堂”;“一应大小狱情,俱要严密关防,不许透漏及受人嘱托,本卫堂上官亦不许干预,有故违者,指实奏闻,治以重罪”。这意味着北镇抚司在编制上虽隶属锦衣卫,实际是一个独立运作的机构。如崇祯三年北镇抚司类奏谳狱功绩,就是掌司官王崇德直接向皇帝题奏的。


明人常谓北镇抚司狱为诏狱,《明史·刑法志》则云:“锦衣卫狱者,世所称诏狱也。”后人亦将锦衣卫狱等同于北镇抚司狱、诏狱。近年来,有学者提出质疑,但仍未彻底究明两者关系。本文认为,锦衣卫狱与北镇抚司狱应非同一所监狱。正德《大明会典》载锦衣卫“凡本卫……看监百户一员,校尉、力士五十名,巡视监墙二十名”;北镇抚司“凡本司……看监百户五员,总旗五名,校尉一百名,皂隶三十名”。“本卫”、“本司”两拨人员理应是看守两所监狱。嘉靖时,吏科给事中周怡、工部员外郎刘魁触怒世宗,“同下锦衣卫南监,即转镇抚司”。应是锦衣卫的监狱随同镇抚司在成化十四年一分为二,“南监”即南镇抚司狱,直属本卫,故仍称锦衣卫狱;北镇抚司狱则独立运作。万历中,许多反抗矿监税使的官员被逮捕至京关押拷讯,其中在北镇抚司狱者尤其悲惨。万历三十年底,大学士沈一贯言:


北镇抚司系诏狱之所,职掌止是打问,问过即送法司,暂将犯人寄监,故监房不多,而监地亦窄……前此王之翰、周应麒等溘亡外,适又报陈奇可死于卫禁,吴应鸿死于司禁,沈希孟死于刑禁,兔死狐悲,人人洒涕。



此处提到了3处监狱,卫禁即锦衣卫狱,司禁即北镇抚司狱,刑禁即刑部狱。崇祯八年,东林党人郑鄤下刑部狱,据其自叙年谱载,崇祯十年“移予于锦衣卫,以二月二十八日至锦衣狱”。他在狱中作诗文云“二月廿八日自西曹移南狱”,“西曹经岁又南司”,西曹即刑部狱,南狱、南司即南镇抚司狱,也就是他在押的“锦衣狱”。其间先后负责审讯他的邹之有、董琨、吴孟明、郭承昊皆掌卫事,而非北镇抚司长官。同时,郑鄤也提到了“东林六君子”遇难的“北司狱”。可见,明人所言锦衣卫狱是南镇抚司狱,而非北镇抚司狱,前者主要用于关押东西司房的犯人。尽管两所监狱都在锦衣卫衙署中,却是分别管理的。假如北镇抚司的犯人与锦衣卫其他犯人在同一监狱关押审讯,狱情也较难做到“严密关防”。
长期以来,人们认为诏狱关押拷打的大都是触怒皇帝或权贵的官吏士民。这种认识也是历史书写不平衡所致:官员下狱更易于为史志所载。然据档案载,天启六年十二月至崇祯二年十一月,北镇抚司审讯“逆子背违天道打死亲父、殴死亲母并隐匿解进龙缎,及强盗、人命、侵欺官银、钻刺打点、走空、结把、诈骗人财、违法等项”案件共计85起、犯人442名。另一件提督东厂太监王永祚的奏疏反映,东厂在这3年内共缉获案件48起、犯人382名,犯罪性质与北镇抚司审讯案件大体一致,“俱各奏送锦衣卫镇抚司等衙门究问明白,参送法司问拟凌迟斩绞等项罪名”。总之,北镇抚司日常审讯以各类较为严重的犯罪案件居多。上述罪囚都是“节奉钦依,并东厂、锦衣卫各衙门陆续题送”,即皇帝下旨送来审讯的,故谓之诏狱。锦衣卫狱、刑部狱中也有奉旨羁押的罪囚。应是北镇抚司中多数为诏狱,明人才会将两者等而视之。


值得注意的是,东司房缉访对象和地域调整,提督西司房、街道房的设立和南北镇抚司分置,以及锦衣卫官员在皇帝侍卫中退居次要位置大抵都在成化年间,之后再无大的变化,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锦衣卫职权在成化时已基本发展成熟。此后,锦衣卫内部的变化主要集中在人事方面。


三、由武而文:堂官、镇抚司官的选任


官职的权责要由官员来履行。堂官、镇抚司官的人选无疑对锦衣卫职权的行使有重要影响,其选任方式、人选来源及资格要求,在明代也发生了较大变化。


(一)缉捕官校与宦官弟侄交替掌事


锦衣卫指挥、千百户等官均可世袭,而掌印等职务须从中选拔委任。洪武、永乐时,锦衣卫作为近侍亲军,其长官大抵都是皇帝亲自简选的。宣德时,开始出现廷臣推举的方法。正统初,“以锦衣卫缺官,命行在兵部选举,至是以(徐)恭等闻,故命之”,此后经常施行,从而制度化。弘治六年,兵部议准:


锦衣卫堂上掌印官……遇有员缺,本卫即时具奏,奉有敕旨,本部照依推补五府堂上管事例,各照员缺,从公于指挥同知、佥事等官内,每缺推举二员,具名上请简用。

锦衣卫镇抚有缺,从本部照依《诸司职掌》,推举相应卫镇抚铨补,如无,于各所千户内推选,具奏改授,以后永照此例而行。



堂官的选任照“五府堂上管事例”即会推文武大臣的办法,先由廷臣推举一正一陪2名候选人(有时推举3人或以上),再由皇帝点用1人。镇抚司官由兵部自行推选,不必会同其他衙门,此即部推。部推由兵部全权负责,会推也是兵部主导,两者差别不大。
兵部推举的人选必须得到内廷的认可才能任命,双方的意见有时并不一致。对此,内廷的对策是正陪皆不点用,直至兵部重新推出满意人选为止。成化时,工匠章瑾得幸升锦衣卫镇抚,后北镇抚司缺官理刑,兵部先推2人,宪宗“不允,命别推”,尚书张鹏“知上意在章瑾,乃推瑾及千户金安,遂以命瑾”。弘治六年,锦衣卫缺堂上佥书,兵部前后推举两次共10位候选人,方得旨点用。另一种常见的办法是直接传旨任命。成化二十二年,宪宗“命锦衣卫副千户叶广、韩璟同指挥杨纲于镇抚司理刑,广用兵部会荐,璟出内批也”,就是兵部推选与内廷传旨同时实施的例子。推选制度的实质是辅佐皇帝用人,当其不符合皇帝需求时就往往会被搁置一边。明中叶,锦衣卫官不点重推和直接传旨任命的现象颇多,显示该卫既是“近侍衙门”又职司法纪,君臣对其官员应选用近信还是能臣存在分歧。


兵部推举的人选通常是“历练老成、颇谙刑名”的武官。如正统时掌卫的徐恭及其僚佐刘勉“咸文无害”;正德时的北镇抚司掌印牟斌“博学晓文义,为儒衣冠”。成化至正德初年的叶广,由总旗历掌北镇抚司、提督西司房至掌卫事,先后“缉获妖书妖言并交通夷人等项”,“擒拿靠山王等贼”,“敏而能断……谳狱以公平,见称于时”。若本卫没有合适人选,还可从“别卫相兼举用”。


内廷传旨任命的大都是在锦衣卫任官的宦官弟侄或党羽。正统以后,宦官弟侄家人恩荫锦衣卫世袭武职者甚多,他们进而升任堂官、镇抚司官,以染指侦缉、刑狱之权。正统末年,太监王振“使其侄王山专锦衣之柄”。天顺初,内官冯让侄冯珤“乞恩升锦衣卫副千户,理镇抚司刑,成化二年升指挥佥事,管卫事”。成化时掌卫的牛循,乃“中贵人玉犹子”。司礼监太监李荣侄李珍,“成化中管镇抚司事,弘治中进掌卫事”。


正统至正德初年,锦衣卫出现缉捕官校与宦官弟侄交替掌卫、同时管事的现象。考诸《实录》及《登科录》之“巡绰官”,此期间的掌卫官有14任:徐恭、王山、毕旺、刘敬、王喜、门达、袁彬、牛循、朱骥、季成、陈云、李珍、赵鉴、叶广。除王山、牛循、李珍以外,季成为宪宗保母子,陈云“夤缘求入锦衣”,两人应与内廷关系密近;其余大抵是缉捕官校、世职,总体上以兵部推选的居多。


正德元年,司礼监太监高凤侄高得林以中旨管锦衣卫事,言官谏曰“内外偏重,恐非国家之福”,“今旨从中下,则宦官弟侄更相效尤,而选法坏矣”,武宗却不予理会。正德五年,一次就传旨命太监钱能侄钱宁(朱宁)堂上管事,太监马永成家人马钺及“宦官厮养”朱安、朱福俱南镇抚司管事。据《实录》所载,正德朝16年间有叶广、高得林、杨玉、张容、刘璋、朱宁6任掌卫官,除叶广外,皆为宦官弟侄或党羽。宦官势力一度掌握了锦衣卫的权力。

(二)考试政策的确立与实施


世宗即位不久,言官严厉抨击锦衣卫滥用“近倖之人”,一批宦官党羽被罢黜。同时,许多兴邸旧人被安排到锦衣卫任职。嘉靖二年(1523)初,朱宸短暂掌卫后被罢,兴邸旧人骆安掌卫事。骆安之后的4任掌卫官王佐、陆松、陈寅、陆炳,除王佐外皆兴邸旧人。兴邸旧人迅速成为锦衣卫新贵,虽是兵部迎合上意,却有利于肃清卫中旧势力、开启卫官选任的新局面。


嘉靖以后,不点重推偶有发生,内廷传旨任命的现象则逐渐绝迹,兵部推选成为朝廷上下都认可的国家典制,这得益于君臣对卫官素质的要求渐趋一致。嘉靖二年缺掌印等官,世宗令兵部推选“通晓文义,练达事体,立心操行,素有誉望”的人选,兵科都给事中许复礼认为锦衣卫“掌司法令”,应选廉洁、简静、谨愿仁厚之人,得到世宗认可。此后,有较高文化素养和司法才能的官员更易受到重用。王佐曾中正德十二年武举会试第一名,“以刀笔吏能称”,因谳狱持正,被誉为“王青天”。陆松原是世宗“藩邸书办”,本非武人。王佐曾教授其子陆炳“爰书公移”,曰“锦衣帅不可以不精刀笔”。陆炳“通书、数”,曾中武举会试。陆炳死后,明廷以成国公朱希忠之弟朱希孝掌卫,应有勋贵子弟文化水平相对较高的缘故。


在这种形势下,嘉靖二十一年,明廷出台了锦衣卫官选任的重要政策:


本司系诏狱理刑之官,有缺,行该卫掌印官,先于本卫各千户内,从公推选考试,送兵部,再加询访考试,于内简拔二员,疏名上请定夺。



北镇抚司缺官,须经锦衣卫、兵部两级考试合格方能推举正陪人选。考试制度得到长期实行,且南镇抚司补官也要考试。崇祯三年,张如椿自述其“历中三科武举,隶西司房,缉获功升副千户,送兵部考中,题奉钦补北镇抚司理刑管事”。崇祯十一年,南镇抚司佥书有缺,候选人赴兵部“过堂考试”,兵部尚书“锁署命题”并阅卷,成绩分为三等,一二等依次推用,三等“仍须造就”,下次再考,可见要求不低。按照升迁资序,南北镇抚司佥书是堂官的必经之阶,故嘉靖后期以降的掌卫、提督、堂上佥书等官也是经历过这场考试的。如刘侨袭职后于天启二年“考选北镇抚司掌刑”;吴孟明于“天启四年考选北镇抚司理刑”,任至掌卫事。

考试内容大抵是考察候选人对临民理政的认识和审案谳狱的能力。崇祯帝曾“自考试,一论一判,称者升用”,兵部考试应与之相同。这种考试对多数缉捕官校、宦官弟侄而言有相当大的难度,而锦衣卫中的文臣子孙却借此崛起。明中叶以降,但凡重大战事奏捷,前敌指挥的督抚和有“庙算”之功的阁臣、兵部尚书多可荫子为锦衣卫指挥、千百户等世职;此外,文官殉节于王事者,也常有此恩遇,于是锦衣卫中形成了一个文臣子孙群体。家风濡染,他们的文化水平普遍较武人为高。如巡抚孙燧子孙堪中嘉靖五年武举会试头名,孙堪子孙钰中嘉靖三十二年武举会试第五名,孙钰子孙如津也中隆庆二年(1568)武举会试。兵部尚书杨博子杨俊卿中隆庆二年武举会试头名。武举名次主要由文场策论决定,孙堪等的优势显而易见。崇祯十一年兵部考试取中一等的2人皆文臣子孙:兵部尚书崔景荣子崔胤茂、于谦六世孙于之英。于谦族孙于允忠在弘治时恩荫世职,传至于之英已历140年,士大夫家风影响之久远,可见一斑。因此,文臣子孙在应对考试上有很大的优势。


考试政策实行后,其他世职也要读书习儒,才有可能在卫中取得一席之地。如毕旺四世孙毕清,自幼“习举子业”,号晴湖先生,袭祖职,嘉靖三十九年选为北镇抚司佥书,认为“武非文弗耀”,督子孙读书,一人中进士。毕清长子毕光祖袭祖职,“登武科上第”,隆庆时为南镇抚司佥书。毕光祖长子毕德“授经为弟子员”,“亟期以诗书发家”,俨然书香门第。可见,锦衣卫的武人中也出现“文士化”现象。


(三)文臣子孙掌握卫务


“故事,荫叙军职不得管事”,前述宦官弟侄任职皆由特旨,文臣子孙也颇有例外。弘治时,提督辽东军务王翱子、锦衣卫指挥佥事王竚“本卫理事”,兵部尚书余子俊子、指挥佥事余寘提督街道房,这是目前史料所见最早管事的文臣子孙。嘉靖时,孙堪、许玚因父亲在宸濠之乱中殉难而恩荫锦衣卫世职,“俱见任管事”,“特从兵部之请云”。隆庆五年底,锦衣卫堂上缺官,兵部尚书杨博题称,堂官原则上须从世职和武举出身者中遴选,而当时“南北二司见任官内,止有录荫,全无世袭。其录荫一项,节年虽有上堂佥书管事,俱系特恩,原无本部推举事例”,兵部只得将恩荫出身的“傅霖等逐项分别”,全部开列以供圣裁。可见,旧制导致兵部无法正常行使职能,取消势在必行。万历时人沈德符已不清楚此项规定,其取消应该就在隆庆、万历之际。


万历以后,兵部可以名正言顺地推举文臣子孙,锦衣卫堂官、镇抚司官的出身背景于是大变,其中掌卫官的情况详见下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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